【流年】安全帽(短篇小说)

2022-04-28 12:00:15 来源:清梦文学 点击:0

村上的年轻人出去打工,回家的时候总爱“捎”点儿零碎“活儿”回来。怎么说是“捎”呢?因为不能算光明正大地拿,比拿暧昧了一点;但也不能算偷,偷字一说出来就难听多了,严重多了,弄不好就到了翻脸的份上了。那就算是捎吧。“捎”把两个意思都有了,还好听。你听听,“捎”点零碎“活儿”,也就是顺手牵羊的事,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大东西,零碎“活儿”嘛,都是些零碎家伙。比如一把钳子,一小捆铁丝,一卷黑胶布,一把瓦刀,一只电笔什么的,都是工地上不缺的家伙什。这些东西在工地上扔得到处都是,不稀罕,可是在家里却也是离不了的小“活儿”。你说谁家还离得了一把钳子,一把螺丝刀子的?你家的灯座坏了,你要用螺丝刀子去修吧?你家的院子里搭个晾衣服的铁丝,也要用得上钳子去拧拧结实吧?于是,趁着回家的时候捎上一把两把的小家伙什,往油吃麻花的被窝卷里一藏,谁也看不见,谁也不追究,然后扛着编织袋子坐着火车一路颠簸就带回来了。

当然了,捎回来的这些零碎活儿绝对只是个零头,回家的礼物是少不了的,老婆的新衣裳你得买吧,儿子的塑料玩具枪你也得买吧,女儿的红头花你也得买吧,那蝴蝶形状的,蜻蜓形状的,各式各样的头花真是漂亮,往女儿头上一戴,那还不把女儿高兴得像一只小喜鹊呀?那些礼物才是最重要的,也是最能回复感情的,等把女儿抱了老婆亲了,再出个馊主意,掏出两块钱来哄骗着女儿到二里地外的小卖部里买糖吃,这时候就急急忙忙剥老婆的衣服,剥自己的衣服,然后抓紧时间做一下已经生疏了的“那活儿”。由于时间紧张,心情紧张,再加上有些荒废,那活儿往往做不好,做不长,淅沥哗啦,手忙脚乱地就下来了,让人觉得洗澡洗了一半停了水样不痛快,不尽兴,于是就坐在床头吧唧吧唧地吸烟,等那亲婆娘红着脸下炕打了六个荷包蛋卧在碗里端上来。你就开始把你的破行李抖搂开了,于是,这些零碎的小家伙什才一件一件地蹦出来,铲子,钳子,改锥,螺丝刀子……

后街出门打工的刘全有也爱往家里捎这些小“活儿”,他打了几年工,把家里的一个旧木箱子改成的工具箱都装得差不多满了。刘全有很得意,也很稀罕他的这些小家伙什,他从小就喜欢拆拆卸卸的,这些小东西就都成了他的宝贝疙瘩了。可是,这一次从广东的建筑工地上回来,刘全有却没有捎回来那些小家伙什,掏完了买给媳妇兰花和女儿刘美美的礼物,他的编织袋里还鼓鼓囊囊的,凸了一个大疙瘩。媳妇兰花笑嘻嘻地问他,刘全有,你那里面装的啥东西呀,不是个大王八吧?媳妇兰花说完话呵呵地笑起来,女儿刘美美也跟着嘿嘿地笑起来,她说,大王八,大王八。刘全有知道王兰花在开他的玩笑,就故意对女儿说,乖女儿,你来猜猜?刘美美才四岁,当然猜不到是什么东西,刘全有就一伸手把那个圆东西在编织袋里拽了出来,娘的!竟然是一个黄黄的安全帽!

王兰花前仰后合地笑起来,说,刘全有呀,刘全有,我还当是你捎回来个什么宝贝疙瘩呢,原来是一个破帽子呀。刘全有也不恼,索性把安全帽扣到了头上,说,鬼子进村了。鬼子进村了。花姑娘的有。花姑娘的有。他枝杈着两手去抓王兰花,把个女儿刘美美逗得乐翻了天。刘全有把帽子扣在刘美美头上,把刘美美的眼都遮了,刘美美也学着刘全有的样子喊,花姑娘的有,花姑娘的有。把王兰花都笑岔了气了。

下午的时候,刘全有扯着美美的手到处逛了逛。先去了后院美美的爷爷奶奶家,老头儿不在家,出去放羊还没有回来,娘在家里埋了头和面。刘全有进来的时候,娘没有听见,倒是美美挣开他的手先跑了进去,喊,奶奶,奶奶,爸爸回来了。刘全有的娘才直起腰来,一眼看见了儿子,娘激动地枝杈了两手面过来招呼,说,我儿回来了?刘全有说,娘,你和面干啥?娘说,我炸萝卜丸子过年吃。又说,全有,你快坐下,一会儿丸子炸出来,你和美美先趁热吃着。美美倒接地快,说,奶奶,我才不稀罕呢,我有蛋糕。娘才看见美美的怀里抱着一袋小蛋糕,用包装油纸包了,上面还印着字。奶奶笑了说,你个小孬种,有了蛋糕就不稀罕萝卜丸子了?给奶奶尝尝。刘美美抱了蛋糕就往刘全有身后藏,把刘全有气得要打她。娘却哈哈地笑坏了,说,全有,你还当真呀?我还不是吓吓她?又对美美说,你这四岁的娃娃也知道吃独食哩。

这蛋糕刘全有专门在广州大超市里买给美美的,那个超市可真大,有半个村庄大吧?一排一排的货架子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食品,什么罐头,奶粉,脑白金,面包,沙其玛……刘全有很少去逛超市,他觉得那不是他应该逛的地方。那里面的东西很多他见都没有见过,每次进去都像是乡巴佬进城---直觉得眼睛不够用的,弄得别人像看猴子一样看他,丢人;再说了,逛也是白逛,那里面的东西价格贵得吓死人,一样的东西比外面小摊上的要贵不知道多少倍,他买不起,也不能说都买不起,主要是不舍得。才去打工的时候,他去超市买过一支牙膏,花了四块五毛钱,拿出来到小卖部一问,才两块五毛钱,把他后悔得好几天都牙疼。所以,他一般不去超市买东西,也不去超市逛,去逛一次出来要骂半天娘,骂谁呢?他也不知道,反正就是想骂。骂超市黑心的老板,骂有钱的牵着哈巴狗的少妇,骂挎着二十岁少女的有钱的糟老头子……既然每次去都惹一肚子气生,索性就不去。碰上个下雨阴天的,他就和一个叫马连林的人一起去夜市逛逛,买个裤头手套什么的,有时候,也到羊汤馆里喝一碗热乎乎的羊汤。这一次你请我,下一次我请你。在工地上他和马连林关系最好,两个人年龄也差不多,性格也差不多,不同的只是马连林离了婚,家里有一个六岁的儿子,再不同的就是马连林是河南人,他是山东人。刘全有和马连林好,他没有觉得河南人不好,相反,他觉得这个河南人很好。两个人在工地上成了铁哥们,可惜的是,马连林后来死了。刘全有一想起来死去的马连林就心里一阵难过。马连林的死他认为和他有一定关系,当然这是个秘密,除了死去的马连林,只有他知道是怎么回事。并且,回家前去超市逛一逛,给家里的孩子买点儿好东西,也是他和马连林约好了的。那天两个人喝醉了,约好了说,日他娘,等咱发了工钱,咱一定去那个最大的超市买东西。给孩子买好吃的,好玩的,就买超市里的,小摊上的咱不要。结果是,十月底马连林就死了,春节前回家,只有刘全有一个人去逛了超市,给女儿刘美美买了一小袋沙其玛小蛋糕,又买了两朵漂亮的头花。他还想替马连林给他儿子买一把玩具枪,在那个柜台前站了好久,最终还是没买。一是,即使买了他再也没有办法捎给马连林的儿子了;二是,那把塑料枪真他娘的贵:三十八块!出来后,他又到小摊上给媳妇王兰花买了一件大红的羽绒服,给爹买了一根玉石(当然是很便宜的那种玉石)的旱烟袋,给娘买了个人造革小羊皮马甲,还买了两包豆奶粉。他觉得有些愧对马连林。他没舍得为马连林花一分钱,他不知道马连林是不是会怪罪他。回到家里见到女儿的那一刻,刘全有就有了一个决定,那就是他要亲自动手为马连林的儿子马小华做一把木头枪。一点也不会比超市里那些日他娘的枪差。他不能承受过年的时候马小华得不到一件等了一年的玩具枪。不能因为马连林死了,儿子就得不到盼望了一年的礼物,他一定要帮助马连林完成这个心愿。马连林活着的时候就说,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疼的就是他的儿子马小华了,他就是为了他儿子活着的。他想好了,过年的时候,他发了工钱,一定给儿子买一把超市里的电动玩具枪。马连林说这些话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,可是刘全有却知道马连林已经死了。刘全有就想着替马连林的儿子做一把,等做好了,过年再去打工的时候捎回去,让和马连林一个村上的马连鱼捎回去。

刘全有把羊皮马甲给娘穿上,娘高兴得合不拢嘴,一面拍打着夸好看、暖和,一面问刘全有价格,她是怕买贵了,花冤枉钱。刘全有不回答,说,不贵,不贵,娘,你穿上正合身哩。娘摸着马甲上绣着的一朵墨菊花,就要去堂屋照镜子,说,我成了老来俏了。刘全有把给爹买的玉石烟袋掏出来给娘,塞烟袋的时候,又偷偷塞给娘五百块钱。娘接过来一看有钱,就拿了又塞给刘全有,刘全有不接,娘又塞,刘全有就朝正在吃萝卜丸子的女儿刘美美努努嘴,娘不拉扯了,默默地把钱收了,眼角里竟然想掉泪了。娘转过身去不看刘全有,说,娘给你盛丸子吃。你小时侯最爱吃萝卜丸子了,还没有过年就缠着大人要吃。刘全有就嘿嘿地笑起来,说,娘炸的好吃。捏了两个丸子扔进嘴里,却烫得舌头发麻了。

在这里坐了一会,刘全有就领着刘美美到街上逛了逛,去村前的地里看了看。

天色渐渐暗下来。进院子的时候,刘全有有了一种很塌实的感觉。还是家里好啊。家里塌实。媳妇王兰花正把鸡往鸡窝里撵,一只一只地数着,看见他们爷俩个回来了,就数乱了,说,你们爷俩个去哪里献眼去了?这么时候才知道回窝?刘全有就说,去哪里不要紧,只要知道晚上回窝就是好鸡。窝里暖和。王兰花就剜他一眼,又过来在他屁股上拧了他一把。说,美的你。刘全有被拧了,却满屁股麻酥酥的,腿也麻酥酥的,脚底板也有些麻酥酥的了。刘全有说,做好饭了吗?又小声说,做好了饭快吃了睡觉。刘全有有些按捺不住了。王兰花说,早做好了,快进屋吃吧。一家三口进屋,刘全有突然觉得被幸福击中了似的,浑身觉得熨帖,脚步都有些踉跄了。

刚吃了几口,娘来了。娘端着一大碗丸子来了,娘是来送丸子的。刘全有忙接过来,让娘在这里吃。娘说,吃了,吃了,我来把美美领回去睡。娘过来问美美吃完了没有,吃完了跟着奶奶去睡觉去。美美却撅了嘴说,我不去,我不去,我跟着爸爸睡。刘全有马上觉得脸上发烧,他有些不好意思看娘。娘就是这样,在什么事上都太善解人意。王兰花也有些脸红,转过身给娘拿板凳。说,娘,你坐坐吧。娘说我不坐了,又说,美美听话,奶奶家里有姑姑拿来的好点心哩。美美一听说有好点心,拔腿就要跟着奶奶走。娘笑了,说,这个小谗猫!刘全有也要跟着过去和爹说会话,娘把他拦了,说,你爹歇了,你明天再去吧。出了大门了,又说,你爹稀罕你给他买的烟袋哩。刘全有心里才塌实了些,他从小就怕他爹,这么大岁数了还是有些憷他爹。看来爹真是不愿意他今天晚上过去了,也就坦然了,一把插上大门,就把媳妇王兰花抱了起来。

上了炕,刘全有把媳妇王兰花的衣服就脱了。他先脱了王兰花的毛衣,把王兰花的毛衣一下子扔到了炕那头。王兰花的毛衣是大红色的,扔过去正好把放在炕上的录音机盖上,录音机把大红色毛衣支撑起来,好像开了一朵大红花。猩红猩红的。脱完了王兰花的毛衣,刘全有又脱王兰花的裤子,王兰花还羞涩地护了一下子,被刘全有一把扯开,咕噜一下子,连着毛裤也拽下来了。王兰花毛裤里头还穿了一件粉红色的秋裤,秋裤紧紧贴在王兰花的大长腿上,把灯下的长腿变成了粉红色,漂亮得很。脱这些衣服的时候,王兰花就闭上了眼,软绵绵地躺在那里。刘全有的手就好像一把火炭一样,摸到王兰花哪里王兰花哪里就热腾腾地起火。刘全有看着躺在炕上的王兰花,动手脱自己的衣服。他的衣服脱得快,脱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章法了,他把秋衣和毛衣一把就撸下来了。太急了,也没有完全撸下来,两条胳膊把毛衣举上去,毛衣把头盖住卡在脖子里撸不下来,撸不下来越使劲,把两个耳朵都勒得生疼还是下不来,就喊王兰花,兰花,兰花。王兰花睁开眼,吃吃地笑起来,伸手帮她拽下来,嗔怪他说,还毛躁得像个愣头青!刘全有顾不得说话,伸手又把裤子连着裤头都拽下来了。拽下来胡乱扔过去,又盖在了王兰花的红毛衣上,一条腿还耷拉到了炕地上。刘全有也不管,去过来看王兰花。王兰花吱溜钻进被窝里,伸手把电灯拉灭了。刘全有也钻进去,却伸手又把电灯拉亮了。王兰花说,你拉开它干啥?还怕走错了门?王兰花说完就呵呵地笑起来,止也止不住。把刘全有也弄笑了,刘全有知道这是王兰花又想起来新婚第一天晚上的事了。那天晚上,刘全有就把门差点走错了。灭灯上了炕,屋子里黑灯瞎火的,刘全有摸不着王兰花了。王兰花缩在炕旮旯里,连衣服也没有脱。刘全有把灯拉开,找着王兰花,就又把灯拉灭了,去摸索王兰花的衣服。王兰花也不反抗,也不配合,任他摸索着在那里解,在那里脱,两个人都不说话,也不好意思说话,刘全有也没有经验,费了半天的劲好歹把衣服脱光了,找门的时候,就找不到门了。他戳了一下,王兰花缩一下,他再戳一下,王兰花拿手拨拉他,他不明白,以为王兰花不愿意,就停下来喘气。躺下来不动弹了,王兰花又偷偷地捏他,捏了一下,他以为是错觉,又捏了一下,他知道王兰花不是不愿意了。他就又上,还是找不到,急得他冒汗,最后王兰花哼哼着说,错了。他说啥错了?王兰花说,门错了。他一下子明白过来,脸一下子通红了。幸亏是在黑暗里,王兰花看不见。可是这个晚上就留下了这么一个笑话。后来,王兰花就常拿这事开他的玩笑。这一次他伸手把电灯拉开了,王兰花又说,刘全有,你忘了家门了吧?王兰花笑坏了,刘全有也笑了,说,我要回家了。我要回家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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